文∕六月荷
云幕遮蔽了月儿的皎靥,冰冷的目光与流离的尘埃,一同在阴暗的角落里飘浮。寂静中,六神无主的魂魄渺茫地痴望着暗夜里死一般的周遭,找寻着游丝样的希望。
古榕苍老的虬须,颤巍巍地抚弄着乌篷船黑漆漆的顶子,暮鸦从它们的头顶上飞过,瞬间没入无边无底的混沌之中。在临水的栈道边,魂魄缓缓地回过头,问道:
“还能坚守得住吗?连灵魂都没了存放的巢,其他的附属怎会有安生之地?一地的落叶里,是否尚存着点滴的红?”
我无言以对,埋下身子,摸黑拾起一片落下的叶,将它夹进褐色的书页里。默然不辨方向,迈开铅重的脚步。穿过了深重的树林,我歇了下来,留意身后的声音。披着白衣的瘦肩,急促着,却从我眼前走过。还是那对冰冷的目光,却是满眼的厌恶。愤怒的眼眶里一并流下的黑样的东西,像泪滴,又像是一线剧毒,顷刻间即凝固成焦状。
我走到水榭的荷花池畔,坐在一块青石上。抬头望着,却是一座歪斜的古刹,几朵青灯在昏暗中飘摇。过去的暮鸦,不知何时回转,复在枝上面无表情地聒噪,猜不透是诅咒,还是嘲笑!使将昏睡的我,又吃力地瞪起黑漆的眼珠。
魂魄慢慢地又从青石上站起,举起纤细的手臂,猛地用尖利的指甲划破毫无血色的容颜,却不见一滴的血丝。我无声地睁大双眼,想轻声说:对不起!那声音却执意地逃逸,化作无数的没有声带的愁蛙,扯着嗓子干嚎。
我无望地跟着魂魄,毫无目的地游走。突然来了些勇气,趁着踏上古刹台阶时,拖住它的裙裾。风儿像天鹅绒的羽扇,袅袅的吹拂着。想重新拉它进怀抱,一股冰天的寒风,即刻吹尽我心头的余热。近在咫尺的鼻息,立刻淡了、淡了,只现出几道青紫的抓痕,留在咕咕跳动的胸壁,心悸袅袅。
想着、盼着,古刹的空气却窒息得像淡月凄风下的荒冢,无头的魂魄依旧在暗谷深林里踟蹰徘徊。 无端的邂逅,无端的结交,都脱不去命运的安排。没有了爱,就是一对毫无牵挂的浮萍,就如夫妻反目,就似父子绝情。我恐惧地看着冰冷的目光从我头顶越过,过往的包容被无情地撕下,歇斯底里地狂叫着,妄想唤醒黑夜里的温柔,换来的却是加倍的绝望。
我背负得更为沉重,没有了魂魄,行尸走肉也残去了大半。谁又在悲缅呼号,试图将我摇醒。 枕边的虚幻,仅剩孤衾只影,一时偷拭,男儿的眼窝里,也掏不尽苦泪。
回来吧,没家的魂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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